曹青青最近很鬧心。

首先，陳征投資的程曉龍的新劇根本沒有她的份兒，她想演程導的戲很久了。

其次，《星聞》雜志爆出王世雲追求她的往事。本來這事也沒什麽，但是這篇報道的娛記把故事寫的天花亂墜的，把她寫成了眼睛長在頭頂的有公主病的沒有人情味的刁蠻小姐，把王世雲寫成了千辛萬苦追求她卻求而不得的苦哈哈的深情貴公子，她看這篇報道的時候一邊看一邊大罵：“放屁！”。

十全食品的於家對此頗有微詞，於凱還打電話來問她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他爸媽不太高興。曹青青跟於凱還沒確認關系，換句話說，就是她在吊著人家。她說不上喜歡於凱，於凱帥氣、風趣、有涵養，是個很好的結婚對象。她是想吊著他，要是現在正在演的這部《治愈我，愛上你》上了之後再不爆，她就考慮跟他結婚算了。所以她最近很收斂，也不讓公司給她炒緋聞買營銷了，想給於家留個好印象，萬萬沒想到，從天而降這麽大一口鍋。

這些事就夠曹青青煩的了，然而今天在醫院的拍戲現場，她又不小心聽到在劇中演她媽的前輩演員跟導演笑話她的演技。

這個前輩是她很喜歡也很尊敬的演員，她當初想演戲，多少還受了她的影響，這次這部戲，也是她推薦這位前輩來演她媽媽的，沒想到她原來這麽看不上自己的演技。

曹青青沒有發作。她平時脾氣確實很大，但是一旦遇到這種真實的批評，她就慫了，因為她知道，她的演技確實比不上這個前輩，這個前輩的背後批評正好戳中了她的脊梁骨。她突然覺得一切好沒意思，也許自己入行就是個錯誤。也許她應該退圈，回家做個大小姐，然後老老實實地嫁進於家，做一個乖巧的媳婦。

她支開了經紀人和助理，一個人穿著白大褂戲服往醫院花園的僻靜處走。她走到上次的那個長凳那裏，又看到上次遇見的那個少年，坐在長椅上，認真地在看書。微風拂過他的發，他又翻了一頁書，並沒有察覺到有人向這邊走過來。

曹青青走向他，坐下，甘哲才註意到有個人。

他看到她，說：“曹青青，你好。”

曹青青問：“你在網上搜索過我了？知道我是大明星了？”

甘哲說：“沒有，網上說的不一定準確吧。”他笑，“這樣面對面說話，才能了解一個人啊。”

曹青青癟癟嘴，鼻子酸酸的，想哭。

甘哲從小特別會察言觀色，看出來她不對勁，他合上書，放到一邊，問：“發生什麽事了，你想說說嗎？”

曹青青委屈地盯著自己黑色高跟鞋的鞋尖，說：“有人亂寫我的新聞。”

“你不放在心上，過段時間大家也就會忘了。”甘哲像個小老師一樣開導她。

“我沒有演上，我喜歡的導演的戲。”她想一股腦都說給他聽，可他明明還是個陌生人。

“繼續爭取，直到能演上這位導演的戲。”

“永遠演不上的，他們都笑話我演技差。”

“那你就努力提高演技，讓他們閉嘴。”

“我已經很努力了啊，我已經努力這麽久了，我開始累了。要不然我不演了吧，要不我嫁人得了。”

“你真的盡力了嗎？”甘哲沈聲問。

曹青青回頭看他的眼睛，他說：“跟我這種，要拼了命才能活下去的人比，你真的盡力了嗎？”

曹青青心中震動。自己真的盡力了嗎？自己不是總想靠炒作靠營銷來博眼球保持住自己的熱度嗎？這次演醫療劇，經紀人曾經委婉地建議她提前學習一下醫療知識，最好能先來醫院體驗一下，她卻把經紀人罵了。

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些話，她感覺好像有一盆涼水從頭澆了下來，涼，卻讓她清醒了。

“沒有，我沒有盡力。”她回答甘哲。

甘哲微笑道：“那以後就盡力去做吧。”

曹青青看著他的微笑，微風拂過他們的發，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心底翻動，好似要生根發芽。

***

甘雨把宿醉的宋朵唯送回家之後，來醫院看甘哲，卻發現他不在病房。她從病房的窗戶看出去，看到甘哲又在那裏看書，旁邊還有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太遠了又被樹蔭擋住，看不清那個醫生臉。

甘雨給他打手機，叫他回病房。

甘哲接了電話，跟曹青青說：“我得走了。”

他起身，曹青青趕忙問：“你，你住哪個病房？”

甘哲回頭，大眼睛眨巴眨巴，回答：“3020。”

他走了，曹青青又懊惱：“曹青青你怎麽在他面前總跟個傻子似的，應該連手機號一起問了啊，但是女人問男人手機號，是不是不太矜持？”她把他當成了男人。

曹青青想想剛才甘哲說的話，給王世雲打了個電話。

王世雲沒有曹青青在北川的手機號，接起電話說：“你好，請問是哪位？”

“王世雲，那報道怎麽回事兒？你是不是接受采訪了，跟記者胡說八道了？”曹青青的目的不是興師問罪，但總要先聲奪人。

王世雲看過報道了，他也沒想到宋可佳把他多年追求曹青青的歷史寫成了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他都被故事裏的自己感動了，活脫脫一個韓劇男二啊。他認為，大學時候培養了宋可佳這麽一個水軍，可以說是個英明的決定了。

他覺得這個報道也就是曹青青大量花邊新聞中的一個小小的花邊吧，沒想到曹青青本尊居然會打電話過來。

這麽多年沒聯系了，還沒顧得上問好，他趕緊否認：“沒有沒有，這都是杜撰的，絕對不是我授意的，我哪能呢，呵呵呵……”他幹笑幾聲來掩飾。

曹青青本來也沒怪罪他，接下來直奔主題：“不管怎麽說，這篇報道出了，傷害了我的感情。”

王世雲一頭霧水，這個報道就是她眾多緋聞裏的滄海一粟啊，怎麽這麽嚴重了呢？

接著又聽到她說：“你欠了我一個人情，我給你個機會，今天就讓你還我這個人情。你幫我把陳征約出來，晚上一起吃飯。”

掛了電話，王世雲還是沒尋思明白，自己怎麽就欠了她一個這麽大的人情了呢？

曹青青深吸一口氣，覺得空氣比之前都清新了許多。她要再爭一把。

經紀人打電話來，輪到她的戲份了，可以回片場了。

曹青青站起來，才看到甘哲的書落在了長椅上沒有帶走。她收起書，想著一會兒收工了給他送到3020去，就是說又可以見他一面了。她一個人在長椅邊樹蔭下，羞澀地笑了。

甘哲回到病房，甘雨問：“我從樓上看到有個醫生坐在你旁邊，是哪個醫生啊？”

甘哲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第一次不想跟甘雨分享，不想讓甘雨知道他和曹青青的相遇。他裝著漫不經心地說：“我也不認識，偶然坐在一起的。”

甘雨沒在意，說：“跟你說個好消息，朵唯被選上演程曉龍導演的電視劇的女二號了。”

“太好了，她終於也有一個正式的角色了，但是，程曉龍是誰啊？很厲害的導演嗎？”甘哲對娛樂圈的了解，除了甘雨提過的一些，他對娛樂圈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他不看電視，不用電腦，連手機用的都是老式翻蓋的。

甘雨笑了，開始給他講程曉龍到底是多厲害的導演。

曹青青今天下午的幾場戲都特別順利，她一點NG都沒有，反倒是跟她對戲的前輩，倒是NG了好幾次。

前輩誇她：“青青，今天狀態很好啊，非常棒！”

曹青青不卑不亢，冷淡地回：“謝謝。”

這個前輩對她的冷淡意外，明明她之前還表現的很仰慕自己呢。

準時收工，劇組的人都心花怒放，很久沒能按時下班了。曹青青讓經紀人和助理去車上等她，她自己跑出來，在洗手間補了個妝，去找3020給甘哲送書。

甘雨跟甘哲道別，在向外走的時候，在走廊裏接到了宋朵唯的電話。

宋朵唯說：“風箏姐，我總感覺不是真的，你說他們不會在簽約前反悔吧。”

甘雨笑著安慰她：“不會的，你放心，他們說會盡快安排簽約的。而且你是程導看好的，不會把你換了的。”

曹青青在走廊裏邊走邊看病房房號，跟正在打電話的甘雨擦肩而過。她的餘光瞄到甘雨，她站住，轉身看甘雨的背影。

“Sophie？”曹青青小聲說。自己又搖了搖頭，轉身去尋甘哲的房間。

甘雨顧著打電話，什麽都沒聽到。

曹青青終於找到3020。她敲敲門，推門進去。

甘哲以為甘雨回來了，沒看到人就問：“姐，你落下什麽了？”

曹青青走進來，“你把書落下了。”

甘哲坐起來，接過書， “謝謝你把書給我送回來，我完全忘了。”他的笑晃眼睛。

曹青青不見外地坐下了， “我才要謝你。”

甘哲疑惑：“謝我什麽？”

謝謝你聽我發牢騷，謝謝你開導我，謝謝你點醒我，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曹青青心裏有好幾個要謝他的理由，但是她說不出口，這些話說出口，簡直跟表白一樣，她還要不要臉了？

“總之，就是謝謝你。”曹青青扭扭捏捏地回答，她何時在別人面前扭捏過啊，只有在他面前。

曹青青想問他的手機號碼，又問不出口，她又不想就這麽走了。環顧病房，她看到墻上掛著他的畫像。

甘哲看她看畫像，說：“我姐給我畫的，我十八歲生日的禮物。”

“畫的真好。”如果這畫賣，曹青青想把它買回家。

兩個人又沒話了。

“你應該很忙吧？可以在我這裏坐著嗎？”甘哲沒忍住，問她。

“給我你的手機號。”曹青青一閉眼說出了口。

“什麽？”

她睜開眼，看著他的眼睛說：“把你的手機號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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